珍贵之物
1.金苹果
我得到了一个金苹果，醉鬼的手指在杯口画着圈，已经空了的酒杯在桌上摇摇晃晃。你那是什么眼神？真的是金苹果，即便藏在阴影下也会散发出星光一样的光芒，连苹果梗和叶子都是金光闪闪的。
“是吗？”
迪卢克把擦好的杯子整齐地码在架子上，微微斜身拿走了倒在桌上的酒杯，用醉鬼放在桌上的毛领将吧台上的水抹掉。
“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吗？”他猛地拍桌子支起身子“那个金苹果上可是写着‘最富有之人的苹果’！这可是无上的荣誉，也是诸神的祝福。”
“最富有之人的苹果和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谁不知道蒙德城里最有钱的就是迪卢克老爷？”
“看来你也知道是谁在养着骑士团。”
真是个不好笑的玩笑。他嚷嚷着从吧台处向前探，指尖刚碰到酒柜上的酒就被迪卢克拍了下去。
“小气鬼，我决定不给你金苹果了，现在它是我的了！”
“它不是世界上最富之人的苹果吗？擅自窃取他人财物骑士团是如何处理的？骑兵队长？”
现任骑兵队长趴在桌上，喉咙中发出了极其不满的咕哝声，随后转变成了无伤大雅的控诉，挥舞着手臂让逐渐安静的酒馆重新热闹起来。
“我废了那么大力气得到的金苹果，为什么要因为上面写的字就转手送人？”
“没错！凯亚队长长途跋涉，经历重重困难，斩下海妖的脑袋、迷晕餐桌上的众神，击败百头巨龙后摘下了无比珍贵的苹果。”
“你们只讲了最后的决战，但精彩的在前面呢！”凯亚想和他们碰杯，但举起手才意识到杯子被收走了，于是趴在桌上懒懒地将手搭在头上“那真是充满艰辛与乐趣的旅途。”
酒馆中的噪声更大了一些，多数酒鬼都在喊着再来一杯。吟游诗人趁着热闹劲唱起歌。勇敢的骑士拿着银剑、穿过望不到边境的海面、越过重重险阻取得众神的宝藏。
这里就是这样热闹的地方，大家唱着不成调的曲子，不相熟的人搭着肩膀放声大笑。凯亚看着站都站不稳的吟游诗人大笑，用力鼓掌给唱着传奇骑士事迹的他打拍子。
虽然这样也不错，但醉醺醺的酒鬼们闹腾起来没完没了，要是今晚当值的是其他酒保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，可现在站在吧台后面的是迪卢克。
只需要一声轻咳，大家的注意力就都会放到他身上，然后递过去一个眼神，那些酒鬼就会摸着鼻子离开酒馆，再轻轻关上酒馆的门，最后只剩下仍旧在说胡话、扯住迪卢克马甲的凯亚。
“我的金苹果呢？”
“真是自信，但那不是你的苹果。璃月的天权星一定比你富有。”他看到凯亚拽过自己的披风把什么裹了起来“说不准是摩拉克斯？他可是金钱本身。”
“那你要带着金苹果去璃月吗？”
“不，就算加上所有未休的年假也不够，去璃月玩倒是很充足，但要找人就麻烦了。”凯亚把披风抱在怀里趴下“更别说要找的是一个已经死了的神。”
“那要怎么办？”
“你不该这么问。”醉鬼不满地嘟囔着“你应该问‘你想把这个金苹果送给谁’。”
“有什么区别吗？”
“当然有，这样的话我是金苹果的拥有者，而不是那行愚蠢文字的奴隶。”
“你想把这个金苹果送给谁？”
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？凯亚听着这蠢问题气得把苹果按在桌上，把小指不小心磕在吧台边上这件事归罪于迪卢克，含着小指小声抱怨。
桌上的不是什么金苹果，而是一个已经有些干瘪的黄苹果，让它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一道长长的剑痕，痕迹周围已经氧化发黑。
“这个金苹果为什么有瑕疵？从剑痕向里望去为什么能看到肮脏的泥污？”
“因为和九头蛇的战斗太激烈了，我的银剑不小心在上面留下了痕迹。”
“斩断一切邪恶的银剑切开了金苹果，中间流出肮脏的污泥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，这真的是祝福吗？”凯亚盯着那个苹果本想说些夸张的台词，但被迪卢克瞪了一眼“金苹果是诅咒，是纷争。”
“那为什么还要给我？”
“因为上面的字。”
凯亚嘟囔着把头埋在手臂中，希望迪卢克能够绅士地不去打扰想要入睡的人。而迪卢克坚持向他讨要一个说法，质问他‘你不是说你并不是这行愚蠢文字的奴隶吗’。
“为什么要指出现在脑子转不过弯的醉鬼话中的逻辑错误？你应该温柔地装作不知道！”
“为什么要给我？恨我到这种程度了吗？”
“今晚你怎么净在说不好笑的玩笑。”
“那是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很甜，所以带出来一个给你。”
凯亚说完就趴在桌上故意弄出鼾声，把头转向另一边，无论迪卢克怎么叫都不予回应。他咬下一口苹果，不似野外那种外表鲜红的苹果那样酸涩，确实有着不一样的清甜，如果没有那股淡淡的发酵味就更好了。
“怎么样？是不是很适合成为新型苹果酿的原料？”
“用‘金苹果’酿酒，真是奢侈，诸神都喝不上这等好酒吧？”
“我宣布这是今晚最好笑的笑话！”
2.黄金鳞片
“你再说一遍这是什么？”
“海妖身上的鳞片。”
“海妖？”
“让黄金遍布全身来诱骗人类的海妖。”
凯亚的视线在迪卢克的脸和他手里的东西中反复移动，这个人今天怎么有兴致和他开这种玩笑？他一边将肩上的血迹擦掉一边用疲惫的大脑努力思考，最后挤出一句硬邦邦的‘你没事干了吗’。
“只是突然想起来了。”迪卢克掸掉大衣上的灰烬“金苹果的回礼。”
“这个鳞片上刻着我的名字吗？”看上去会聊很久，凯亚踢开脚边的树枝让它们聚在一起，示意迪卢克点燃它们“而且听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，谁知道收下它会不会被诅咒。”
“真的不要？”
迪卢克作势要将它放回衣兜，凯亚见状连忙将它从迪卢克手里抢过来，太过用力导致手里的东西陷下去一些，手指也沾上了黏糊糊的东西。
“这是什么？怎么黏糊糊的？”
“既然是海妖的鳞片，沾着黏液也很正常吧？”迪卢克伸腿绊了一下往火堆靠近的凯亚“别靠太近，鳞片不能太接近火焰。”
“会怎么样？失去神力变回普通的腥臭鱼鳞吗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
凯亚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观察手里被金色锡纸包裹住的东西，有些软，还有点甜腻的味道……巧克力？
“你从哪搞来的？”
“在蒙德的港口出海，向东一直航行就能碰到海妖。”迪卢克一本正经地靠在树干上说道“然后打倒她们就行了。”
迪卢克可真不适合给小孩子讲故事，凯亚悄悄翻了个白眼，下意识想要将手里的东西抛起，但黏腻的手感打断了他的动作。
“没准这不是真正的鳞片，她们故意诓骗你，把海底的泥土变成黄金蒙蔽你那双凡人的眼睛。”凯亚长叹一声“毕竟海妖就是如此狡猾的生物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“因为我感觉到了手心中的潮湿和黏腻，或许魔法正在失效。但我不想低头看，因为那样会让我不得不接受那不是黄金鳞片的事实。”
他帮迪卢克编造了完美的故事，填充了诸多设定。比如富商老爷是出海行商期间偶然闯入了海妖的地盘，意志坚定的他并没有受到海妖的蛊惑，反而得到了众人垂涎的鳞片。
满脑子摩拉的商人并不知道黄金鳞片的重要，只是认为它不算难看，于是把他送给了住在城里的亲人，没想到这一举动竟然给他的亲人引来了祸端……
“比如？”
“比如……被怪物抓走？”
“什么怪物能把你抓走？”迪卢克冷笑一声“你要是不想谁也带不走你。”
“真是自信，好吧，那就被黄金鳞片蛊惑，走进恐怖的深渊怎么样？”
“不怎么样，再不吃你就只能舔自己的手掌心了。”迪卢克的耐心达到了临界点“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舔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套？”
“可它已经完全融化了！”凯亚张开手凑到迪卢克面前“你应该在清缴之前给我，天知道它是怎么在几次黎明下还在你的口袋里保持形状的。”
“你自己把它冻回去就行了。”
“你是怎么做到刚刚还很浪漫，现在却说出这种话的？”
“浪漫？”
“拜托，你为了我打败了海妖还拿到了她们的鳞片，这难道不浪漫吗？”
迪卢克盯着凯亚看了好久，最后身子放松下来叹了口气，嘟囔了一句随便你怎么想吧。
凯亚驱动元素力将巧克力凝固，小心地从手套上揭下来，把沾着绒毛的巧克力放进嘴里，随后便苦得皱起脸，顺便听到了迪卢克恶作剧得逞的笑。
“上次金苹果的回礼。”迪卢克又重复了一遍“好吃的苹果，可惜有点烂了。”
“我又不是故意的。”凯亚抢过迪卢克手里的水囊猛地灌了几口“好吃的巧克力，可惜太苦了。天呐，我嘴里在发酸！”
凯亚把撕破的锡纸捋平放在手里，左看右看也猜不出它原本是什么形状，放到手里时他只摸出了一个半弧。
“是个贝壳。”
“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浪漫还是不浪漫了。”
“你很在乎？”
“只是感叹。”凯亚伸了个懒腰“比起海妖的鳞片，我还是更喜欢被冲上沙滩的漂亮贝壳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正常味道的巧克力我也要。”
3.金豆子
“这又是什么？”
“金粒？金豆子？黄金熔成的小疙瘩？”
只有小指甲一半大小的金粒被凯亚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，结果它自己轱辘几圈卡在裂缝中，凯亚吓得连忙用随身的纸片将它救出来。
“迪卢克，你的酒馆该换桌子了，万一某个爱显摆的商人拿出珍贵的宝石炫耀，结果卡在桌子中间拿不出来怎么办？”
“我又不是买不起。”
“这叫不必要的开支，埃泽会叹气的吧。”
“还轮不到你来教育我，每月都把工资花在酒上的骑兵队长。”
也没有都花在酒上，凯亚心虚地反驳着，至少近几个月没有，不然他手里的这个小玩意也不会出现。
“只是我没想到，那么多摩拉被丢进熔炉，最后只留下这么一小点黄金。亏它们还是金灿灿的，你说其实摩拉克斯是个穷鬼吧？”
“为什么这么做？别告诉我只是个突发奇想。”
“差不多？”凯亚神秘兮兮地凑近迪卢克的耳朵“其实仙女教母前阵子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，‘凯亚，凯亚，我的孩子，你需要把你手边的钱财丢进熔炉，这样就能得到你心中所想之物’。”
“比起仙女教母，你梦里那个更像是贪图人类钱财，引诱人类的恶魔。”迪卢克给凯亚倒了半杯苹果酿解渴“更令我惊讶的是，你居然会听她的话。”
“她知道我的所思所想，还对我无比温柔，会慈笑着抚摸我的头，将我拥入怀中，满足我的愿望，为什么不听呢？”
“那怎么不见你听我的话？”
你哪点符合我刚刚说的那些？凯亚翻了个白眼，举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。温柔？如果把喝醉的他扔在垃圾场也算的话，可以；慈笑？想想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；满足愿望？
“我想再喝一点。”
“不行。”
看吧，一点都不符合。
“所以你心中所想之物就是这个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的玩意？”
“别它没你说的那么小。”凯亚用力握住金豆子“好吧，你可以嘲笑我，毫无常识没有观念什么的，我现在把自己的把柄递给你了，你可要仔细握住那精美的匕首。”
“谢谢提醒，我会的。”迪卢克做了一个刀入鞘的动作“你本来想用它干什么？”
“我攒不下钱，你知道的，全都扔到杂七杂八和这个杯里了。”凯亚将一枚摩拉扔到酒杯里“‘这样下去我的计划什么时候才能进行？’，那天早上起来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，所以就干了这样的蠢事。”
“想熔出黄金卖更多的钱？骑士团守则和蒙德律法被你抛之脑后？”
“笑吧笑吧！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！”凯亚使劲拍着桌子“但不是为了挣更多的钱……这么说也不太对……我不想解释了，我想喝酒。”
“不行，说出来凯亚，你想干什么？”迪卢克俯身直视凯亚的眼睛“你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莱艮芬德这个姓氏在蒙德的地位？你觉得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？”
“这句话可真是……性感。”
迪卢克抬了抬下巴，示意凯亚继续说下去，大有一副‘你不说我就把你带回审讯室逼你说’的气势，凯亚只好把脑袋埋在胳膊里断断续续向外吐字。
“黄金其实……比起其他珠宝什么的，它算便宜的了，还不容易坏，而且如果弄错了修改什么的也很方便……”
“凯亚，直接说你想打两枚戒指不是什么难事。”迪卢克敲了下他的脑袋，等他抬头看向自己时又做了个收刀的动作“真难得，今天你主动递了这么多把柄给我。”
“你自己耳朵也红着呢，耍什么帅。”
“四舍五入，这个金豆子其实是给我的？”迪卢克在凯亚反应过来前从他手里抢走了那枚金粒“谢谢。”
“等等，迪卢克，我没钱吃饭了！”
“那就回家住几个月。”
4.金瞳
“真的变了，好神奇。”凯亚对着镜子扒开自己带着伤疤的眼皮“昨天还不是这样呢。”
“迪卢克，你说它真的是金的吗？”凯亚用指甲敲了敲，发出清脆的响声“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发财的方法？找一个深渊咏者念一点咒语，砰的一下就有花不完的钱了。”
“莱艮芬德的钱不够你花吗？”
“倒也不是。”凯亚放下刘海遮住右眼“感觉可真怪啊。”
迪卢克虽然回了话，但刚刚的笑话很明显失败了，因为他的眉头越皱越紧，看着他的眼睛中也写满了悲伤。
“迪卢克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还没死呢。”
“闭嘴。”
凯亚点点头，乖乖闭上嘴坐在迪卢克旁边，两人肩膀紧靠，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。
“迪卢克你要加把劲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地底的巨龙、远方的巨人、可怕的三头犬都在寻找弱小的人类，作为守护人类的英雄，你可要努力啊。”
“那么奖赏呢？”
“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说，‘我会的’吗？”
“没有奖赏我可提不起劲。”迪卢克歪头靠在凯亚的脑袋上“可怕的魔物们被击退后，你要如何奖赏我？”
“我会亲手为你带上金色的皇冠……不，你连当个商人都要全甩给埃泽干，能当好皇帝吗？”
“嗯，皇冠给埃泽吧。”
“无情的老板。”凯亚弯起眉眼笑出声“我会给你代表勇气金色的徽章，册封你为独一无二的骑士。”
“亲手？”
“亲手。”凯亚郑重地点头“还要请许多人来见证。”
迪卢克松了口气，他轻应一声，将凯亚的披风拢紧了些。
“坎瑞亚对金子有什么执念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金苹果、金戒指、你的金眼睛，那些遗迹守卫的能量也是金色的。”
“苹果和戒指那是突然想到的，和坎瑞亚没什么关系。”凯亚思考了一会“金色很像太阳的颜色，在地底见不到太阳，于是用金子替代……这么说坎瑞亚其实很有钱？”
“有钱还会有那种把人的眼睛变成金子的咒语？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
凯亚靠在迪卢克的肩上昏昏欲睡，这种四方争夺的场景……他岂不是枫丹电影中描写的重要道具？是这场名为《提瓦特大陆》电影中的麦高芬，这么想想还真是荣幸。
那迪卢克就是……迪卢克就是迪卢克。他搂紧迪卢克的胳膊叹了口气，迪卢克就是迪卢克。
“……但是戒指你得给我好好戴着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迪卢克·莱艮芬德什么也不需要，他不需要金苹果来证明自己富有；不需要金鳞片证明自己坚定；不需要金徽章证明自己英勇，但他需要金戒指。”
“你说的对。”迪卢克脱下手套，用戴着戒指的手抚摸凯亚的脸颊“他还需要凯亚·亚尔伯里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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